半山道一号|山道果林

更新时间:2020-09-08 来源:体育与国家 点击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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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淙淙

  爷爷去世了,一封电报把我和爸爸带上了通往边地的汽车——爸爸的爸爸是个道班工人,早退休了,可他舍不得离开公路,直到在那儿永远闭上了眼睛。

  泪花在我的眼眶里打转,车窗外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的,只有爷爷慈祥的面庞老是在我脑海中闪现:白头发白胡子,嘴角上总挂着善意的微笑……

  车子晃动着,白发白胡子晃动着,化作了天边的云朵。我抬头望天,阳光下的云层变幻着,变成了巨大的爷爷的头像,专注地望着我。噢,爷爷,我的亲爷爷,您在哪儿?

  云彩飞向树丛。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排排绿树,多齐整。葱绿的树儿啊,小鸟唱着,虫子叫着,爷爷牵着我的手,穿行在林中,这是不久前的事儿,可如今树在,爷爷却……

  汽车在弯弯的盘山道上,缓慢地爬坡。

  “喏,”司机叔叔指着路边红白相间的护栏,“那是他栽的,后边的小树也是他种的……”

  “这儿离他的道班还远,”爸爸的声音很低,“他怎么也在这儿种树?”

  “唉,”司机叔叔叹息一声,“老人家就是闲不住嘛,退休了,不上班了,他就到处栽树,先是在自家原先的道班旁栽,栽着栽着就越栽越远了。”

  “城里有住处,他不肯来。”爸爸的声音越来越伤感,“这么大年纪了……”

  “别说城里,就是让他住到疗养院,他也会悄悄地溜了,老人家舍不得他那些果树呢……”

  爷爷种的果树,有桃、梨、杏,结得好多好大,挂满枝头。去年我去看他的时候,在林子里窜了大半天,又吃又带,惬意极啦。可爷爷却不吃。当我把一大个红心离核桃掰开递给他的时候,爷爷笑了:“你吃,你吃,爷爷前些年早吃够了。”“不吃,您种这么多果树干吗呀?”

  “哎,傻孩子,留给过路的司机吃嘛。你瞧,这路上,前不靠村后不挨店的,口渴起来怎么办呀?”

  爷爷说完,爽朗笑开了。

  我耳边还响着他那甜甜的笑声,可抬起头来,只见司机叔叔和爸爸眼里都闪着泪花。

  “叔叔,你认识我爷爷?”我问司机叔叔。

  “哎,这一带跑车的,哪个不认识他?”司机叔叔说着,望了一眼伸延着的公路,“他管的路只有一公里,可前边路上的坑坑洼洼,路边的杂草,他见了就铲,为着我们看得清路,他清扫过多少路上的落叶啊!”

  叶儿,叶儿,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片绿荫。那是爷爷栽的树林。几天前还是一丛丛艳红的花,不久就变成了一簇簇鲜嫩的绿叶了。以后,黄的、白的、紫的,五彩缤纷的色彩漫溢在山箐里。爷爷是个大画家,大地上,装点着他动人的画……

  一群道班上的伯伯,臂上挂着黑纱,走上前来,拉住爸爸和我的手,默默地向前走。

  在一个路边的小山坡上,耸立着一座新坟,坟前有一棵枝叶茂盛的松树。坟的四周,开满鲜花,有黄的、白的、紫的,星星点点,团团地围着那刚翻过的泥土。

  “爷爷!”我一头跪下,泪水成串地淌下来。

  爸爸也跪下了。

  伯伯们一个个低下了头。他们中不时传出抽泣声。

  一时间,静极了。

  一位伯伯拉起了我,走到那棵松树前,他伸出手帮我擦去泪水:“别哭了,爷爷活着哪。他没走。喏,这不是!”说着,伯伯抬起手,指了指眼前的松树。

  我迷茫地望着他。

  伯伯见我不解,说:“你爷爷生前说过,他死了,要变成一棵护路的树,守望着这片林子,守望着他的道班——这不就是他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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