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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近九月底了.一天,缪法伯爵约定要到娜娜家里吃晚饭,可是他在黄昏时分就来了,他来告诉娜娜,突然有一项命令给他,要他到杜伊勒里宫去.公馆里还未点灯,仆人们在厨房里吵吵嚷嚷,说说笑笑.伯爵悄悄地上了楼梯,屋子里又黑又闷热,楼梯上闪烁着彩绘玻璃.到了楼上,他悄悄地推开小客厅的门.映在天花板上的一道淡红色的阳光渐渐暗淡下去;红色的帷幔.宽大的坐榻.油漆家具.杂乱无章的刺绣.铜器和瓷器,都在黑暗中沉睡了.黑暗宛如绵绵细雨在淹没着每一个角落,牙雕不再闪光,金饰不再生辉.黑暗中,能看得清楚的只有一件白色的东西,那是一条舒展开来的宽大裙子,他还瞥见娜娜正躺在乔治的怀里.这是无法抵赖的事实.他想叫喊,但终未喊出声来,呆呆地愣在那里了.
娜娜一跃而起,连忙把缪法推进卧室,好让小伙子趁机逃走.
"进来吧,"她吓得晕头转向,低声说道,"我马上向你解释清楚......"
缪法当场看见使她很恼怒.她从来没在自家客厅里,敞着门,干出这样荒唐的事.这次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,乔治因为嫉妒菲利普,盛怒之下同她吵了嘴,事后又搂着她的脖子,呜呜咽咽,他是那样伤心,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他,她很怜悯他,于是就依从了他.只有这一回,她糊里糊涂地竟同一个小孩子干了这样的蠢事,其实他母亲管他很严,连买紫罗兰送给她也不能,不料伯爵来了,正好撞见.真是倒霉!想做个好心人,却得到这样的结果!
她把伯爵推进去的那间卧室,里面黑咕隆咚的,她只能摸索着找到了呼唤铃,铃被气冲冲地拉响了,叫人送灯来.这事全怪朱利安!如果客厅里有盏灯,就种事儿也不会发生,黑夜这个怪物的降临,才使她动了这春心."我求求你,我的宝贝,放理智一点."佐爱把灯送来后,她说道.
伯爵坐在那儿,双手放在膝盖上,眼睛盯着地板,呆呆地想着刚才见到的情景.他并没有气得大喊大叫,只是浑身哆嗦着,好像什么可怕的东西被他看见了,吓得浑身都凉了.他虽痛苦,却一声不吭,娜娜深受感动,于是,她竭力安慰他:
"好了,是我错了......我做得很不对,你看,我已经后悔了.这件事使你很不痛快,其实我心里也很难受......算了吧,你气量大一点,原谅我这次吧."
她蹲在他的脚下,露出一副十分温顺的神态,搜索着他的目光,想看看他是否还在恨她.过了一会儿,他长长地叹了口气,渐渐平静下来,这时她做出一副更加娇媚可爱的样子,用庄重而善良的口气对他讲了最后的一条理由:
"懂得吧,亲爱的,人与人要试着互相理解......那些穷朋友我可不能拒绝."
伯爵被她说得软了心,只要求把乔治打发走.可是现在一切幻想都已经破灭了,娜娜发誓如何忠于他的那些话,他再也不会相信.过一天,娜娜还会欺骗他的;他要维持这种痛苦的爱情的原因,只是出于一种怯懦的需要,出于一种对生活的恐惧,因为他一想到没有她,自己就无法再活下去.现在是娜娜一生中的黄金时代,巴黎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,可是她在罪孽中不断壮大,她挥金如土,大肆炫耀她的奢侈生活,她公然把一笔笔财富化为乌有,她靠这样征服了整个巴黎.有一座火光熊熊的大熔炉仿佛在她的公馆里,她无穷尽的欲望就像炉中的烈焰,她的嘴唇轻轻一吹,就把黄金顿时化成灰烬,随时被风席卷而去.如此疯狂地挥霍金钱,确实十分罕见.这座仿佛建在一个深渊上的公馆,那些男人连同他们的财产.他们的身躯,乃至他们的姓氏都在这里被吞噬了,不留下一点粉末的痕迹.这个娼妇还有着鹦鹉的嗜好,喜欢吃红皮白萝卜和糖衣杏仁,喜欢一点一点地吃肉,每个月花在吃上的费用就达五千法郎.厨房里的浪费让人吃惊,东西流失严重,酒被一桶桶地打开喝了,一张张帐单经过三四个人的手就增加了几倍.维克托里娜和弗朗索瓦像主人一样在厨房里指挥一切,他们除了把冷肉和浓汤送给亲戚在家吃喝外,还经常请一些人到厨房里吃饭.朱利安总是向供应商索取回扣,装玻璃的人每装一块价值三十苏的玻璃,他就叫多支出二十个苏,这二十个苏就落进他的腰包.夏尔则吞吃喂马的燕麦,买进的东西被虚报一倍,把从前门买进来的东西,又都从后门卖出去.在这普遍的浪费风气中,如同攻克一座城市后进行洗劫一样,佐爱有最高的手段,她为了保全住别人的面子,对每个人的盗窃行为睁一眼闭一眼,以便也能混水摸鱼,达到掩盖自己盗窃行为的目的.但是最糟糕的还是浪费,路边到处扔着隔夜的饭菜,食物堆积很多,仆人们都吃得倒了胃口,玻璃杯上粘了糖,煤气灯日夜不灭,墙壁都被烤裂了;还有粗枝大叶.蓄意破坏和意外事故造成的种种损失,所有这一切都加速了这个被那么多张贪婪的嘴吞噬的家庭的毁灭.另外,在楼上,太太那里毁灭之势就更加明显.许多价值一万法郎的裙子,主人只穿过两次,就被佐爱拿出去卖了;一些珠宝首饰也不翼而飞,像在抽屉里化成了粉末;胡乱买东西,当天买来的新东西,第二天就被人丢在角落里,扫到大街上.她见到一样价值昂贵的东西,没有不想买的,因此,她的周围常常有些残花和破碎的小玩意,她一时心血来潮买来的东西,价钱越贵她就越高兴.任何东西到了她的手里总要被弄坏;她什么东西都能打坏,凡是被她那洁白小手指碰过的东西不是褪了色,就是弄脏了;凡是她走过的地方,都会留下一大片说不出名字的碎屑.弄皱的碎布片和粘满污泥的布条.另外,在零花钱方面,由于随便买东西,经常有大笔需要支付的帐款:欠帽子店二万法郎,欠洗衣店三万法郎,欠鞋店一万二千法郎;她的马厩又花掉她五万法郎;六个月内,她就欠下裁缝店总共十二万法郎.据拉博德特估计,她每年家庭开支平均达四十万法郎.这一年她并未增加开支项目,却花了一百万,她被这个数字吓呆了,她自己也说不出这些钱用到何处了.到公馆来的男人一批未走,又来了一批,满车金子倒下来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,这个洞在她公馆的地砖下面,在她的豪华生活的爆裂声中不断地下陷着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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